【琅琊记名簿】番外（二）
番外二·莫负好时光
萧景琰登基次年，改元元正，即为元正元年。
去岁，萧景琰重拳立威，东海退兵，夜秦称臣，北燕自乱，大渝求和，至此，大梁北境十年内几无大战之忧。
又是一年春日好。
柳后让人在花园里铺了厚厚的毯子，把小皇子萧承之抱了出来，放在毯子上爬着。宫女折了几支桃花来，“娘娘。”
“放远些。”柳后把准备爬出毯子的萧承之拉了回来，“待会他又要放嘴里了。”
萧承之是元祐七年腊月初八生的，到如今一岁有余，还在学步呢。
就是吃得有点胖，喜欢爬，懒得走。
乳母嬷嬷把各色玩具都摆了出来，逗哄着萧承之，“小殿下，小殿下。”她指了指柳后，“这是谁呀？”
萧承之甩着铃铛，“是谁！”
柳后失笑，“好了，嬷嬷，晚些时候再教他吧。”
前几日萧景琰不知道吃错什么药了，非要拿着块点心去引诱萧承之，要教他叫“父皇”。
“宝贝儿，来，父——皇。”
萧承之使劲去够那块点心。
“父——皇。”
一旁的宫人大气不敢出。
萧承之闭着嘴巴去够点心。
“是不是太难了？不然你先叫爹？”
眼看着自己的儿子管自己的孙子叫了七八声爹之后，静太后也看不下去了，拍了萧景琰一下，把那块秋梨软膏糖夺了回来，塞给萧承之，“好了，还欺负个小孩子。”
萧承之使劲地舔着巨大的软膏糖。
晚间的时候萧景琰一再确认，萧承之不仅不会叫父皇，也不会叫母后，这才满意地走了。
这日霓凰也来宫里了，去见静太后。
“日子可选好了？”静太后笑着，“三月里便出了国孝，今年不去春猎，四月里天气还算舒爽，倒是不错的。”
霓凰有些不好意思，“都听林殊兄长的。我本来还想三月里便抓紧把婚典办了，不过琰哥说，总得留点时间让青弟过来准备准备。”
“王爷如今也能独当一面了。”静太后道，“这么多年来，你也尽了长姐的责任，不妨也让自己的弟弟尽一尽兄弟的责任。”
“劳太后娘娘记挂了。”霓凰道，“不过……最近琰哥的打算……”
“他要做的事情，我也拦不住。”静太后倒不见为难之色，“且让他做吧。”
霓凰所说的便是庭生的身份之事。
梅长苏和霓凰敲定要成婚之后，梅长苏便有意将庭生收为义子，郡主之子的身份，足够显赫，但又不会太出头。霓凰并无异议，她年过三十，梅长苏身体不佳，两人也不一定会有子嗣。
萧景琰却不愿意，他早已打定主意要收庭生为义子。这事还未宣扬出去，只是萧景琰亲近的几人，多多少少都知道庭生的身份，不好直说萧景琰此举到底对不对。
皇室玉牒宗谱严格，收养的义子上不得宗谱，身份到底尴尬；而萧景琰自己的嫡子才一岁，庭生却已经十六岁了。
“也未必是我们内心太过阴暗了些，”霓凰叹气，“这孩子受尽了磋磨屈辱，一朝却又富贵无匹……倒是不一定是一件好事。娘娘也知道，那时候王妃已经……”
庭生是庶出的，生母还是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姬妾。
“那毕竟是祁王的孩子。”静太后道，她宽慰霓凰，“景琰也说，那是他该得的。他的愧疚太深了，真的太深了。我儿十余年来从未变过，我相信他教养出来的孩子，必定也是善良的。”
三月里出了国孝，萧景琰便连下旨意。
先是追封故人。早前祁王案与赤焰军案已经平反，如今萧景琰则是再给祁王和祁王妃追封，五岁早夭的永妡郡主也追封为公主。
其二便是追封早逝的赵琬为皇后，追谥“悯文”，称孝悯文皇后，迁葬入皇陵。
萧景琰又称，元祐七年誉王谋逆之时，庭生护驾有功，又庭生在靖王府中时便聪敏有加，屡有功劳，有意收其为义子。于是庭生改名承庭，正式成为了萧景琰的儿子，因萧景琰的一后二妃俱都年轻，萧承庭便由静太后教养。
群臣虽有议论，但因柳后及柳后母家柳国公府以及礼部都无异议，且萧承庭是由太后教养，也就不再置喙萧景琰的做法。
三月底，云南王府请旨赐婚云南王郡主穆霓凰与梅长苏。
梅长苏终究做不回林殊了，林府一直空着，只是撕去了谋逆的封条，萧景琰派人打理过，却迟迟不说如何处置。
苏宅上下在热火朝天地整理器物，收拾东西。
旨意已经下来了，赐婚，婚典定于四月十五，还有半月的光景。今日萧景琰又下旨意，称景宁长公主远嫁南楚，他于京中再无姊妹，念霓凰郡主自幼与他相识相处，如同亲兄妹，又于国屡有功勋，特于大婚前加封为公主，以皇帝亲妹之礼待之，赐封号“翊康”，称“翊康长公主”。
久空无人的林府，被内廷司重新整治，圣谕，赐为长公主新邸。
“这下倒是好了，”甄平和梅长苏开玩笑，“咱们宗主倒是一下子从郡马变成驸马了。还能回家去住了。”
梅长苏无奈地笑笑。
“才出国孝，陛下就一连串的旨意。”黎纲道，“倒让人觉得，陛下似乎是在着急做什么事情。”
“不至于吧。”甄平道，“去岁数战，陛下不曾耗费多少国力，就收拾了北境各国，大渝的使臣到现在没有敢回国呢，就等着把公主送过来，好笼络住陛下。”
“他怕有遗憾。”梅长苏轻声道，“大约是觉得世事无常，得来失去太过迅速，能早些完成的，便抓紧些吧。”
甄平挠挠头。
飞流从外面蹿了回来，一脸不高兴。
“不见了。”他鼓着一张脸，“那边。”
他说的是萧承庭，如今萧承庭已经移居宫内，飞流还老是想去靖王府中找他。
“改日吧，”梅长苏哄他，“等霓凰入宫请安，让她带你去找承庭弟弟。”
“好。”
四月十五，翊康长公主大婚典礼。
皇帝陛下到底把背霓凰上花轿的事儿让给了霓凰的亲弟弟穆青。黄昏时分，大礼开始。
送嫁的车马从云南王府徐徐而出，穆青骑着高马，身后是驷马并排的新妇马车。马车后是长长的仪仗队伍。
长公主府邸，新郎候在门前。
皇帝陛下亲自来了，他和新郎并排站着，听着渐渐近了的礼乐声。
兜兜转转，梅长苏还是回到了自己的家里。他还能回到自己长大的地方。
“景琰，”梅长苏已经看见了送亲的车队，他却红了眼眶，“谢谢，真的谢谢。”
“不要和我说谢谢。”
今日的萧景琰，也是一身大红织金的锦绣衣袍，几乎要盖过梅长苏这个新郎官的风头了。
他笑得如同一个少年，“我早说过了，我的就是你的，你的也是我的，这也是我长大的地方。”
“府邸可以给你。”梅长苏突然促狭起来，这样的促狭和笑容属于那个十数年前的林殊，“新娘子仅仅是我一个人的。”
萧景琰爽朗地笑着。
车马到了，穆青掀开帘子，想扶霓凰下来。
霓凰蒙着盖头，自己跳下了车。
她自己掀开了盖头。
萧景琰只是笑，他笑着，看梅长苏手忙脚乱地想替霓凰盖上盖头，笑着看霓凰拉着梅长苏大步走入府中，笑着看两人拜过天地，拜过彼此，成为夫妻。
四月天里，芳菲已尽，新生却刚刚开始。
血战沙场的女将军终于穿上了嫁衣，智谋绝天下的麒麟才子今日也只是一个局促了手脚的新郎。
铁腕治国的君王，也只是一个挚友。
那一年，也是这样的春日里，红衣的少年和白衣的少年策马而来，月蓝衣裙的女孩儿，如同初开的月季，灿烂似朝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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