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涛ckann

想嫁三爷会资深会员

【利笠】笼中鸟 32

32

 

利威尔给凯尼发了一条短信就关了手机,带着三笠回他那已经月余没回去过的公寓。而三笠?三笠干脆就是忘了带手机出门的。

“虽然已经一个多月了,但是你的手真的没有问题?”三笠已经脱光了,还是没忍住问了一句。

地球上的男人最讨厌两个问题,一个是能不能,一个是快不快。利威尔翻了个白眼:“我有两只手,没有人会故意碰那只受伤的手好吗?相比起这个,你记得按时吃短效避孕药了吗?”

“吃了,你换了安全套的牌子了吧?”

“换了。”

双重保险,以免虚惊变真惊。

两人自然是干柴烈火,久旱逢雨。刚开始三笠还有些担心会压到利威尔的手,有点拘束,后来就管不了了,只能暗自祈祷,希望希斯特利亚的爹坚强一些,哪怕利威尔不能做手术了也不会猝死。

人类果然是很难保持理智的。

第二天上午的时候利威尔和凯尼,两个莫名带着同样的神清气爽的神情的男人在利威尔的办公室前相遇了。

利威尔眯着眼睛瞥了他一眼:“劳拉女士回来了?”

“你管太宽了——”凯尼显然度过了十分愉快的一个夜晚,不打算找利威尔的茬,他把三笠的手机递了过去:“你拿给她,这几天我不回去了。”

他又揣着兜吹着口哨走了。

利威尔抱着手臂看着凯尼远去。在他的少年时期,尽管那时候的他不愿意承认,他确实无比地希望凯尼就是他的父亲。人们都说男孩子在成长的过程中需要一个强有力的男性榜样——这个榜样不是肉体上的强大而是精神上的强大,而彼时的凯尼显然是肉体上过于强大,精神上只能不停地给利威尔以折磨。更准确来说,利威尔一直觉得凯尼不是一个可以用常理来理解的男人的,尽管凯尼从来都觉得自己很正常,不正常的是利威尔。

凯尼是一个无比割裂的人。一方面他未婚就承担起了养育利威尔的责任,另一方面来说他确实也没有意识到“责任”是什么。就像他不认为库谢尔未婚生下利威尔有什么问题,也不并不是很在意库谢尔用并不光彩的方式生活,更不认为他自己一个二十多岁的单身汉养一个孩子有什么问题。他酗酒,年轻的时候还斗殴,进过警察局,再年轻一些的时候还嗑过药,也不觉得丢外甥自己在家很多天而自己去找情妇有什么问题——他混乱的生活并没有因为利威尔的到来有多大改变,最大的改变可能是他发现孩子是要吃饭的,于是他断断续续地工作,直到最后成为体育老师,橄榄球教练。但是这样的人居然虔诚地认为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上帝,他一周混乱六日,周日却一定会打扮得整整齐齐去教堂;他酗酒斗殴,教堂布施的时候他也会老老实实地去帮忙;他还一度试图把小利威尔塞到教堂的唱诗班里去,直到利威尔宁死不肯进入教堂一步。

自杀而死的妓女母亲对利威尔的影响太过惨烈了,惨烈到形成了难以言说的心理阴影。他无法理解自己的母亲,又不能用寻常的道德判断去评价自己的生母;他痛恨某个不负责的男人,但是又清楚地知道或许那“某个男人”并不会知道这一切,也不会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利威尔这个人——那很可能只是一个底层的、需要宣泄欲望而又没有什么钱的平庸的男人;而生存艰难却坚持把他生下来养大的生母也未必有多伟大——她的母性大约是天生的,生下利威尔或许是出于母性,或许是出于宗教,但总不会是因为她有多期盼一个新生命的到来。唯心一些,哪怕库谢尔真的能够死后有知,怕是不管利威尔是个事业有成的医生还是个汽修工人,对她来说也不会有多大区别。

这两个人让利威尔困惑了很多很多年,他不明白自己存在这个世界上的意义是什么,好像他的存在无关紧要,好像这个世界一直都是如此荒诞,而那个不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上帝在制造他的时候,忘了把他也变成如此荒诞,以让他好好地融入这个世界里。

昨日晚上他搂着三笠,告诉了她这些话,三笠沉默了许久,直到他没忍住想开台灯,她才说话。

“我也有过差不多的困惑,可能这种困惑直到此刻还有——利威尔,你想过么,或许这个世界并不荒诞,荒诞的是我们自己?”

“我不赞同这个想法。”

“希斯特利亚也会觉得这个世界很荒诞吧,”三笠感叹道,“她很渴望自己的父亲爱自己,所以当年会如此委曲求全,哪怕活成一个玻璃娃娃,她也愿意相信自己的母亲是不得已的,结果呢?她的父母都在,但是她经受的痛苦并不比你我少。她的父亲爱的是她身上的属于他自己的血脉,她的母亲只是想拿钱过好日子,但是并不是带着她过——”

“尤弥尔索性就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浑浑噩噩地在孤儿院过日子,遇到的养父母却很好——”三笠拍拍利威尔的后背,“我有时候觉得,人的悲伤啊,是很难真正被别人体会到的。”

“那你的想法是什么?”利威尔搂紧了一些,“你还会因此痛苦么?”

“你会么?如果你自己都无法摆脱的话,我想我也很难做到吧。”三笠说道,“我和你的痛苦其实都来源于我们自己以为的不被理解,你希望有一个‘父亲’,希望自己的存在是有意义的;我希望我的‘父亲’发自内心地理解我,我希望我自己是‘值得’被爱的。但是我们最大的痛苦其实来源于,没人明白我们到底在痛苦什么……”

她呼吸渐缓,逐渐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利威尔在黑暗中听着她的呼吸,他忽然觉得房间里的一切都模糊了边界,和外面的世界融合在了一起。外面世界的东西也模糊了,整个世界变成了昏暗的深海,他在大洋深处呼吸困难,直到贴近三笠的身边,才能和她互换一口氧气。

 

利威尔没有在佩特拉交来的工作计划上签字,佩特拉很诧异:“利威尔医生,我今年还是在您的科室。”

利威尔笑了:“但是我下半年可能不在这个科室了。我帮你和帕克斯医生说了,以后你跟着她。她下个月就休完产假回来了,按照她的事业心,生孩子并不会影响她的工作水平和能力,可能还会更严格,这样对你也好。”

佩特拉惊讶极了:“您还是要辞职么?是之前已经联系好新的医院了么?”

利威尔说道:“年轻人啊,去新的医院就不叫辞职了,叫跳槽。我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已经非常努力地学习和工作了——不管我喜不喜欢,我对这份职业已经问心无愧、毫无遗憾了。我可能会休息一两年,陪陪三笠……还有我的父亲,至于以后做什么,以后再说吧。”

佩特拉觉得自己不认识利威尔了,这还是那个神经外科第一刀、医疗中心的传奇么?

“你这样的决定……太……突然了。”佩特拉把嘴边的“荒诞”硬生生吞了回去,“您是觉得雷伊斯先生的事情,医院方面处理不当,侮辱您了?还是……待遇问题?”她知道利威尔如今的年收入不菲,但是作为一个高级技术工人,毕竟还不是资产阶级,利威尔想要更上一层楼也可以理解,“可是您马上就能当上神经外科的副主任了。”

利威尔突然有些感叹,原来自己还真能有不被人理解,被人当成怪物的一天——看来话不能说得太早,天天嫌弃凯尼,终于有一日别人也用奇怪的眼神看他了。他知道自己再怎么解释,这位二十多岁,对医疗事业充满热情和期待的女孩子也无法理解他的——这个世界上,三笠太过难得了,碰上一个就很不容易了。

“这不重要,帕克斯医生也很优秀,除了她也可能有别的人。”利威尔笑道,“我当年在德州上学的时候,还靠给学校图书馆工作的每个月八十块钱的薪水生活过好长一阵子,后来去了波士顿,本科时候奖学金只能覆盖学费和一点点生活费,我也做过很多其他工作来维持生活,直到去了巴尔的摩开始读医学院,有了很高的奖学金补贴和在附属医院半上学半实习的工资,生活才好许多。”他极少和别人提起从前的经历,也很少以一种长辈的口气说话,“佩特拉,我挺欣赏你的,你比我幸运很多,你在求学的日子里一直都心无旁骛,我也希望你以后有很好的发展。至于我自己——这些年我挣的钱挺多的,对这些也看淡了许多,我如今不在意这些了。”

佩特拉还是沉浸在“学术明星”、“业界权威”突然要归隐山林金盆洗手的震撼中:“纵使您不在意钱,可是这是您奋斗了二十年的事业啊,我……”

“佩特拉,人在一条错误……不,一条自己不愿意的路上行走,越努力,只会离自己的初衷越远。可能一个人三十五岁了还从头再来显得很愚蠢,但是我决定试一试。我过去奋斗了二十年,正好给了我如今从头再来的资本。”

而遇见三笠,才真正给了他勇气。

遇见一个理解并全盘接受真实的自己的人有多难呢?时光不能减淡往日的挣扎与痛苦,遇见一个心上的人可能也不会解决太多现实的问题,但是起码可以一起走下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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