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琊记名簿番外 03
靖王府书房。
已经敲过二更了。赵珝从室外匆匆而入，“殿下，我们的人传来的消息，北境急报。”
萧景琰接过密信，打开，一目十行。
薄薄的纸张在烛火上化为灰烬。
赵珝坐在萧景琰下首，“一切可还好？”
“并无疏漏。”萧景琰声音低沉，“他们刻意选在那个地方苟且偷生，就该料到，哪怕死绝了也不会被人发现。”
赵珝只是低声应是。
谁也找不到，可是萧景琰偏偏找到了。
杀尽一个城镇需要多少人？
只需要二百死士，再加上一个萧景琰和一个赵珝。
动手的人都是萧景琰心腹中的心腹，赵珝直到那日才知道，原来军中有许多其貌不扬的人，竟是萧景琰的死士。
而赵珝是赵琬的兄长，无论如何都是和萧景琰绑在一起的人。
“按殿下的吩咐，动手的兄弟……都不动声色地安置好了，无论怎么追查，都不会查到和殿下有一丝一毫的关系。”赵珝道，“有的也通过几道关系，保举去了南境和东海各处州府军队内。”
“你是不是还不能理解我为何要这么做？”
“殿下做事自然有殿下的道理。”赵珝道，“不过……那时候不是最好的时机。殿下如今的处境，想积累自己的力量太难，一旦动手了，好容易聚集起来的力量又必须打散。”他一句句地分析着，毫无情感波澜，“我们都是军人，军人死战，唯有铁血军功可以服众，殿下还得继续征战。”
“内兄，”萧景琰叹气，“有许多事情，我无法告诉你……我只能说，我等不到别的时机了。”
赵珝沉默了许久，才道：“无论是作为属将还是作为您的舅兄，我都想问一句，殿下是否意在大位？”
萧景琰嗤笑一声，“大位？我还没有这么不自量力……一个被厌弃被放逐的庶子，不过是个笑话。”
赵珝不敢接话。
“我恨不得对其食肉寝皮，却无能为力。”萧景琰眼底里闪过万丈深渊般的恨意，“只要我活着一日，但凡有一丝希望，我必不容他们逍遥快活。”
赵珝起身行礼，稽首下拜。
“殿下既为我的主上，我必誓死追随。”
初一大朝。
萧景琰接连被参了好几本，不过还是好战、靡费军饷、扰民等罪过。大梁的北境这几年一直不得安宁，为何不得安宁，这个原因也很明显。
然而这是梁帝的逆鳞。
可是萧景琰毕竟连着三战，打服了北燕。加上北燕国主年老，太子懦弱，几个皇子争权的局势日显，除了小股军队时不时抢劫一番之外，也并无大动作。
户部尚书慢悠悠地上奏，“我大梁连年征战，耗费实多。军费方面，户部实在捉襟见肘了。靖王殿下年前在北境三州还扩军驻守……算下来北境驻军的军费，比南境军足足多出一倍。”
兵部也参奏，“数次交战，我军并未攻城掠地，也无什么战利品，仅仅是打退了围城的敌人……如今算下来，实则是得不偿失……”
很多人都在嗡嗡嗡地说着，萧景琰走神了。
直到梁帝喝了他一声，“靖王！”
萧景琰忙出列，“微臣在。”
“你有何分辩？”
分辩？
萧景琰早就知道，分辩有用与否，根本不在自己是否有理由。
“无可辩驳。”
散朝后梁帝又召萧景琰并六部尚书至武英殿继续商谈国事。
六部尚书都参奏萧景琰。
萧景琰面无表情地立在大殿的中央。
如同那日他一人出城迎战北燕大将，身后是弱兵敝城，身前是万千铁骑。
他从未怕过。
赵琬在府中突然就接到消息，萧景琰因为忤逆不孝，被罚去皇陵思过。
直接从宫中就被遣走了，甚至不能回府来收拾一下行装。
赵琬六神无主，“怎么了？今天早上殿下还好好的呀……”
赵瑛看了一眼沉默地立在一侧、来传信的内监，使了个眼色给管家，管家退下，片刻之后上来，掩着袖子，递给内监一个鼓鼓的荷包。
赵瑛柔声道：“还请公公明示。府里也没几个得力的人，殿下一个人去皇陵，王妃娘娘放心不下。”
内监挤出了笑容，“殿下好得很，不过实在不该去触陛下的霉头……好好儿的，提什么逆犯？竟敢说什么‘赤焰军没有了，总有人得去替他们守着北境’这种话，殿下好歹是皇子，怎么拿自己去和逆犯比？陛下一时生气，罚了殿下，过几日就好了。”
赵琬更慌了，眼泪都蓄满了眼眶，“那有什么法子，我能去看看殿下么？殿下什么都没有带……怎么办……”
内监面带嘲讽，拖长着声音，“娘娘慌什么，等陛下消气了，不就好了。”
赵瑛皮笑肉不笑，从手腕上褪下一个上好的翡翠镯子，放在侍女的手里，侍女低头奉上给内监。
内监才又笑了一笑，“两位娘娘也别急，陛下说了，等殿下知道自个儿哪儿错了，就放他回来。虽说什么都没有带，但殿下可是征战四方的将军，不就是去皇陵思过么，能有什么大碍……”
赵瑛亲自送了内监出府，回来就见赵琬埋头在乳母的怀里哭着。
乳母心肝肉啊地叫着，“娘娘，不怕，不怕啊。”
“琰郎哪儿错了？难道要他对自己的挚友兄长恶言相向？对着逝者斥骂吗？”赵琬痛哭着，“琰郎怎么可能低头？这么热的天气，罚去皇陵思过……还是自己去的……”
“长姐别怕，殿下不会有事的。”赵瑛只能自己在心里叹气，“嬷嬷扶姐姐回去歇着，我去等兄长的消息。”
赵珝直到三更过了才从外面回了府里，赵瑛还在书房里等着他。
“琬娘呢？”赵珝马上又回过神来，“罢了，她也不顶什么事情。你劝着她，殿下无事。”
“好好的，怎么又扯到那件事情上去了？”赵瑛问道，“静娘娘也没有传话出来……”
赵珝只是摇头。
萧景琰在皇陵呆不了几日的。北境密探来报，五月夏收之后，大渝在边境各城开始收粮。
军粮。
四年了，他们也来复仇了。
“殿下吩咐我别的事情。”赵珝安慰道，“你们也别慌了，年底前殿下还会去发去北境。除了殿下，无人能战北境。”
“皇陵那边我不去，这是殿下的吩咐。待会我打发别的人去跟着殿下，也就这几日委屈些，不妨事的。”
赵瑛攥紧了袖口，“我知道了。”
赵珝急匆匆地往前堂里，萧景琰的几位参将都在等着，才到门口，却闪出个人影。
“列战英？”赵珝有些吃惊，“这么晚你还跑过来做什么。”
十五六的少年还在拔高的年纪，瘦长一条，看起来颇有些单薄，“赵将军……”他终于坚定道：“请让我也跟着。”
赵珝并没打算真的搭理他，堂内人在催，“抓紧点，这小子不肯走就进来。”
列战英生怕他反悔，急忙蹿进内室里，老老实实地坐在末席。
“已经确认过了。”年纪最长的杨参将道，“大渝在边境数城收粮，看似像是寻常的征收赋税，可是运出去的粮食拐了个弯，又扮作其他东西运了进来。”
“有没有打探出他们军队的动向。”
一人摇头，“各国在边境俱有常驻军队。尚未见特别的调动。不过大渝四年前……那一战中几乎损失了所有的精锐，如今才隔了几年，大渝又不及我大梁人口数量，若是降年龄强征军队，也不是不可，只是四年的时间，军队的战力未必比得上从前。”
赵珝皱着眉头，“但从战力看，大渝确实未必比得上我们。不过大渝军制与北燕相似，主将对属军有绝对的权力，属军几乎能成私军。而我们的军队分散各州驻守，将领几年一轮换，战时又匆忙从京中或者别处调来主将，匆忙之间，未必能占得便宜。”
“四年前……”另一参将道，“大渝重新整编皇属军，派了个督军，是五皇子元泰。不过这几年，都不曾有他什么消息。”
“殿下什么时候能回来？”
赵珝叹气，“殿下说，估计得年底了。”
“可是眼看着战事就要……”
杨参将挥手，“放在旁人眼里，这次去打大渝，大概是个建功劳的机会——不到实在打不过了，能派殿下出去背黑锅么？”
众人商议至四更天方散，列战英还在徘徊着，欲言又止。
赵珝准备去值守的房里凑合睡一会儿，“列战英？还搁着干嘛？”
“……赵将军，我这次能不能跟着一块儿去北境？”
“去北境做什么。”赵珝摇头，他知道萧景琰待这个小子一贯不错，又是将士遗孤，“等过了明年，殿下腾出手来，会安排你去禁军做侍卫的。”
“我不去禁军。”列战英摇头，“不去。”
“你说了又不算。”赵珝不理他，“别挡道，回去睡觉去。”
转天的时候杨参将却和赵珝提了一句，“列战英那小子缠了我好久，我嫌他烦。待会你不是打发人去皇陵？让他跟着去，有本事说动殿下就让他跟着去北境。”
“可是他……”
“是个有志气的小子。”杨参将哈哈一笑。
七日后，边境的战报入京。
朝堂上吵吵嚷嚷地商议着，一方说大渝未必有实力此时掀起一场战事，一方又说未必，数年前大梁重挫大渝皇属军，他们怕是要背水一战。
梁帝环视了一周，“谢侯……”
中书令忙出列道：“谢侯爷告了假。”
梁帝才想起来，昨日莅阳长公主把半个太医院的太医都押去了府里，说是谢绮身子不太好，病倒了，随即谢玉也告假了。
战与不战，到底没有议论出个章程。
朝后武英殿议事，兵部尚书奏请，仍派主将巡守北境，以防战事。
梁帝沉思着。
“连年征战，国库入不敷出。”户部尚书道，“今年才至年中，若与大渝兴兵大战，就算逼得大渝割地，也是得不偿失。且每到年末，北燕、大渝、夜秦等北境诸国都屡屡来我边境抢劫，到时候又是战事……”
“让靖王回来。”梁帝闭着眼睛，疲惫地叹气，“他要守，就让他去守。”
萧景琰请旨即刻出发去北境，却被压了下来。
礼部突然说要给他选立侧妃，甚至逾矩将画册都搬进了靖王府里。赵琬根本拿不准这是什么意思，“这……好像不是这个规矩吧……”
传旨的内监皮笑肉不笑，“这可是好大的一个恩典。”
萧景琰冷笑了一声，几乎瘆得那个内监跪在地上。
他不看，挥袖就去了前堂议事，撂着内监在那儿戳着，内监不敢正面对萧景琰甩脸色，倒是在赵氏姐俩面前抖威风。
“这可是陛下的恩典。”他尖细着嗓音，“两位娘娘看着办吧，可别好容易从皇陵回来了，屁股没坐热呢，又得回去跪着了。”
赵琬不理他，追着萧景琰去了。赵瑛面不改色，让人递上荷包，“还请公公喝杯茶。”
“靖王府真是好规矩。”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赵瑛一眼，“怪不得一个小小侧妃，也这么多人挤破头来选。”
赵瑛波澜不惊。
她到底看了一日，选了七八本，让人拿去给萧景琰。
萧景琰翻了翻，把出身比赵琬高的都否了，剩了几本，看来看去，最终选了李氏。
赵瑛怕落人口舌，添了几本，才一起送进了宫里。静嫔不知如何运作，也不知是如何求了梁帝还是言后，竟是遂了萧景琰原本的意思，只选了李氏。
十日后，李侧妃入府。
又五日，萧景琰领命，巡守北境。
参将的末尾，跟着个列战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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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气太差了，考六级的卷子翻译难得一比。
攒点人品吧，还有好多考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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