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涛ckann

想嫁三爷会资深会员

【利笠】【笼中鸟】27

27


利威尔洗完澡出来的时候,满屋子都是冷风。

凯尼在逼近零度的天气里开了窗,因为他想抽烟。利威尔不想和他在凌晨时分吵架,冷淡地从橱柜里又抱了一床毛毯出来,把自己裹进了被窝里。

“你不给她打电话说我们到了?”凯尼倚着窗,没有回头。

利威尔同样没有翻过身来:“凌晨四点给她打电话?我不干这种事情。疲劳驾驶违反交规,我需要四个小时的睡眠,早晨八点半我们再出发回基林。”

凯尼在长途飞机上已经睡够了,此刻毫无睡意,但是又找不到话题来和利威尔交谈。

过了一会儿利威尔实在忍不住了——主要是冷的——“你一定要这样开着窗抽烟吗?你可以滚到外面去抽。”

凯尼掐灭了烟头,重重地关了窗:“利威尔,这个问题我想了二十年了——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啊?”

利威尔无法回答这个问题,无论是二十年前的他还是如今的他。

他能说什么呢?他无比厌恶的生活是凯尼认为的生活的常态,他曾经的痛苦凯尼不会也永不能理解——那种和周围人格格不入的孤独,那种对自己的存在的否定。

凯尼都不能理解。

他不是利威尔的生父,利威尔不能要求他做到一个父亲该做的一切——事实上他们两个都不知道一个合格的父亲是什么样子的——凯尼曾经对他说漏过,他自己也对自己的父亲印象不深刻,兄妹俩反而是受祖父的照顾更多,然而祖父去世得太早。

早得让凯尼还没有学会如何照顾自己的妹妹。

但是让利威尔无法理解的是,看似刻板而保守、甚至按时去教堂礼拜的凯尼,竟然没有对自己亲妹妹从事那样不光彩的职业有任何的异议。而利威尔的母亲,在那样贫病交加的日子里,竟然也没有想过带着儿子投奔自己的哥哥——他们两人很显然并不是完全联系不上对方。

少年时候的利威尔会因为自己有太多的不解而痛苦不堪,然而如今的利威尔已经不会了。他已经疲倦于追究过去,不是放下,而是彻头彻尾的疲惫。这些年来他努力地区做一个世俗眼光中的成功人士,他和每一个同学、同事、病人好好相处,圆滑得滴水不漏,他有令人羡慕的学历和事业,有少年时候不敢想象的体面的生活,却一直到遇见三笠,才终于敢去面对真实的自己。

“凯尼,”利威尔坐了起来,“我已经不想追究以前的事情了。”

“追究?”凯尼冷笑了一声,“所以说,你仍旧觉得是我的过错?也不觉得你自己当年一声不吭消失有何不对?”

“我没有一声不吭,”利威尔说道,“我告诉你我要上大学了,也给了你我的地址——我在波士顿呆了很多年,甚至后来还在德州做过住院医师——我不认为我是故意消失的。”

“我们不要去追究以前的事情谁对谁错了。”利威尔说道,“现在的局面是,三笠不想离开你,而我不想离开三笠,我想你应该也舍不得她——基于这个前提,我们两个势必要互相妥协了。”

凯尼垂着眼皮,许久没说话。

利威尔实在是困了,不想再过多理论,倒头就睡着了。

一直到早晨八点钟他醒来,凯尼还是一副呆愣着思考的样子。利威尔不由得又浮出一些细微的心酸来。凯尼已经不年轻了,他的一生,外人很难有所评价,他不是个成功的人,也不是成功的父亲——但是对于三笠来说,他确实又是无可挑剔的。

早晨和暖的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来,将凯尼高大的背影拉得很长。他的脸背着光,在阴影里神色不清。

“利威尔,”他仿佛犹豫了很久,“……那时候的你,是不是很痛苦?是不是……和三笠一样,曾经很痛苦?”

利威尔愣住了。

他最终没有回答,只是告诉凯尼,如果累了,可以在车上休息,或者他们下午再出发。

凯尼不想耽误,勉强着躺着车的后座上。后座的长度对他来说太短了,他只是安静地蜷缩着,用帽子盖着脸。

圣诞节的高速公路冷清得可怕,一路下来利威尔甚至没能看见另外一辆车。车里的油不太够开回基林城,结果他在几乎耗尽最后一滴油的时候才见到了一家还在营业的加油站。

利威尔连摁了两声喇叭之后凯尼就坐起来了,脸色并不是很好,“你一定要在这里加油?”

利威尔以为他是不耐烦,“最多还能开一公里——我也是好不容易加满了油才从基林城开过来的。”

加油站的工作人员才姗姗来迟,没有穿制服,满脸的不耐烦。利威尔摇下车窗,递过去油费和小费:“劳驾。”

这个高大的年轻男人透过车窗看了一眼利威尔,接过他手里远超一般小费的现金,却示意利威尔下车:“自助加油。”

凯尼脸带怒色,利威尔却向来不愿意在外和人起争执,解开安全带就想下车,凯尼却从后面摁住了他,利威尔脸上闪过不解,“你……”

外面的男人看见车里还有一个人的时候,明显有些慌乱,利威尔错过了他的脸色,还是准备下车自己加油,对方却一瞬间从伸手进怀里——

这是一个很老套又奏效的剧本。

荒无人烟的高速公路,唯一的加油站,几乎不会有巡警的圣诞节——

面对着黑洞洞的枪口,利威尔非常识趣地举着双手下了车,任凭对方从自己身上搜走了钱包和证件。凯尼的脸上看不出神情,利威尔一度还怕他怒火上头要强行和对方起争执,所幸的是凯尼并没有。

加油站里陆续走出了几个男人,有的带着面罩,有的没有,几人似乎在如何处置利威尔和凯尼上起了一点争执,但这伙抢劫犯似乎并不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他们在圣诞节出来只是想洗劫一个加油站,加油站里并没有留守的员工,准确来说他们应该只是一伙盗贼——

他们也没有想到这个时间点还真有人路过加油,如今骑虎难下。

利威尔和凯尼被他们用粗糙的麻绳反捆住了手腕,蹲在离他们不远的角落里。利威尔瞥着凯尼越来越黑的脸色,“……你不会有什么奇怪的想法吧?”

“我不记得我把你教得这么懦弱无能。”

利威尔不介意这种评价:“他们有枪,你要识时务。”他觉得自己的手不太舒服,一是背捆得太紧了,二是作为一个外科医生,他向来对自己的双手过分保护和敏感。

那几人似乎还没有达成共识,隐约还有点争吵声传来。

利威尔叹气:“总不会运气这么背,要死在这里吧。”

这句话不知道哪里戳了凯尼的痛脚,他竟然用肩膀把利威尔直挺挺地撞翻了,利威尔强忍住自己的痛呼声:“你干嘛!”

他不知道凯尼为何会愤怒,可是凯尼确实是出离愤怒了。

凯尼为他的这种轻飘飘的态度感到愤怒——他也不明白,为什么不论是利威尔还是三笠,在谈到这样的生与死的话题的时候总是显得如此得轻飘飘——他甚至在这一瞬间想起了三笠手腕上那道伤痕,她至今不肯承认是自己轻生,可是凯尼不信。

他不明白他做错了什么,他的亲妹妹罔顾自己的生死,他的外甥如此,他的养女也如此——

生与死是这么轻易的话题么?

利威尔这一摔姿势太别扭,直接让他扭到了自己的手腕。他没心情和凯尼理论,“你帮我看一眼,手是不是破了。”

“你怎么这么娇气?”

利威尔没好气:“我拜托你,阿克曼先生,我是一个外科医生,哪怕是指甲没剪好都会影响我的工作状态——虽然我可能以后改行,但是总不能把吃饭的本事丢了。”

凯尼瞄了一眼,利威尔的右手果然青紫了,他的脸上闪过不自然的神色,“……很影响吗?”

“算了,短时间内应该也不会再回到医院工作。”利威尔心不在焉,他仍旧担心自己的手,奈何背在身后看不见,这让他心烦。

而盗贼先生们似乎已经对如何处置他们达成了一致。其中最高大的一个男人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利威尔的证件夹。

“你是医生?”

“曾经是——现在我没有工作。”利威尔说道,“我的车里还有一些现金,你们可以拿走。不过我建议你们把我的信用卡还给我,否则这会留下证据——我相信你们只是需要一些钱而已。”

对方的眼神一直在利威尔的脸逡巡。

利威尔显得很真诚:“我这是为您考虑,先生,等加油站恢复营业,他们一定会通知警方,就算我不主动报案,警察也会查上门来。拿走我的信用卡和手机并不是明智的选择,相信我,只把现金拿走是最好的——车是租来的,我也不建议你们开走,否则车行很容易查到你们。”

利威尔自认为自己已经做到了最好应对,却没有想到对方的脸色却越来越愤怒,“你们……”

“混蛋!你是耍我们吗!!”高大的男人一拳就砸向了利威尔的面门,利威尔躲闪不及,生生挨了一拳,肚子上又被踹了一脚,姿势难看地摔在地上,好巧不巧地手先着地了——

他无奈地听见了自己手腕骨折的声音。

接下来却是凯尼的怒吼声——利威尔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凯尼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解开了自己手上的绳子,一拳就把对方揍倒在地。

利威尔怒吼了一声:“凯尼!!”

枪响了,刚站起来的利威尔险些又摔在地上,所幸对方也慌乱了,在较远处开得枪,子弹擦着凯尼的脚边而过。枪声同时让凯尼也失去了理智,一个人和对方几个人扭打在了一起。

持枪的那人显然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慌乱,举着枪一边怒吼着一边举棋不定,利威尔顾不得手腕的剧痛,他没有力气也没有技巧解开绳索,他知道一旦对方开枪凯尼就完了。利威尔挣扎着站起来,悄悄地绕到了对方的身后,猛地朝前一扑——



警察来敲门的时候,三笠正在看电视里的圣诞节活动播报。

这一次是她人生中的第二次坐警车,第一次是警察把她从空荡荡的屋子里带走,送到了凯尼的身边。

陪着三笠的是一位女警官,对方看着三笠发白的面容很是关心:“他们已经第一时间被送到了临近市区的医院里了——您放心,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三笠一言不发地冲进医院的急诊区的时候,刚好和凯尼撞上了。凯尼一把抓住了她:“你怎么这么快就出现了?我跟警察说了要慢慢告诉你,他们是不是吓着你了?”

三笠僵硬着抬起眼睛看他,凯尼精神得很,只是脸上和手上有些淤青,衣服有尘土。他旁边站着两位警官,“你是阿克曼小姐?你的父亲需要和我回去协助一下调查。”

三笠说不出话来,凯尼只是揉揉她的头发,“你去看看利威尔——他可没有你爸爸我有本事。”

三笠张了张嘴唇,发不出声音。

护士带着她到了急诊区的病床旁,利威尔吊着右胳膊,显得有些精神不济,见她来了又有些担心:“我没事,手腕骨折了,还有就是肩膀脱臼了。”

三笠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示意他自己说。

利威尔先是长叹了一声,又显得无奈,又显得有许多说不出来的感情。

旁边的护士倒是摇了摇头:“那位大个子先生是学散打的么?四个人——全都在抢救室里呢。”

利威尔无奈:“他年轻的时候是橄榄球运动员,也当了很多年的橄榄球教练。”

护士点头:“怪不得。”


如果故事只停在利威尔撞开拿枪的那人的那一刻,似乎也没有什么出奇的。不过那时候的利威尔过分估计了自己的神勇,他确实把人给撞翻了——但是人摔一下并不会影响行动,而被捆住手的利威尔并不足够神勇。

恼羞成怒的劫匪被撞飞了枪,反过来又踹翻了利威尔,并恶狠狠地在他肩膀和手臂上补了好几脚——

利威尔还没有来得及哀叹自己的职业生涯,另一边目睹了这一切的凯尼彻底失去了理智,利威尔也没看清他是如何一下子挣开了三个人,冲来了这一边,只记得凯尼捡起了枪,拆了子弹匣,拿着枪当锤子使,把伤了利威尔的那人摁在地上,当成一口破鼓一样地猛锤——

“你明知道他是医生!你还敢伤他的手!他是外科医生!他是外科医生!”

外科医生已经忘了自己的手痛不痛了,他只知道再这样下去要出人命了,然而他也不具备拉住凯尼的能力,只能让另外三个躺在地上的人赶紧报警。

警察来的时候凯尼已经累了,打得很累了,刚刚想起来给利威尔松掉绳索。利威尔第一个反应是去抢救那个可怜的劫匪,第二个反应是手真特么的疼啊。

凯尼像是拎小鸡仔一样把他拎一旁坐着,言不由衷:“没用!就这样还想娶我的女儿。”

“并没有打算结婚……”

“住嘴!”


利威尔腾出完好的左手,把惊魂未定的三笠搂进自己的怀里:“不用担心,我们是正当防卫。实在不行,我会拜托人给他请最好的律师的。”

三笠还是说不出话来,闭着眼睛数利威尔的心跳。

“挺好的,”利威尔安慰她,“男人之间的问题,可能解决起来总是惊心动魄一些。”

三笠在利威尔的后背上面写了一个“傻X”。

“不要说脏话。”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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